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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暮投石壕村

01.暮投石壕村

说实话,在遇到这个名叫‘石壕村’的小村子前,蓝绫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地方长住,还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想念故乡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村名能勾起回忆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着。

来到卡里菲亚到底有多久了呢?蓝绫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亲人的音容笑貌,也模糊了曾有过的记忆,如果不是一直固执地使用着之前的名字,只怕她连自己在地球上的名字都要忘记了。

蓝绫单手支着下巴趴在窗台上,望着悠远的蔚蓝色天空,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啊,叶子落了……卡里菲亚的秋天也到了……

不过,她没能伤春悲秋多久。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苦恼:“绫,绫,你在干什么呀?”

蓝绫低下头,看着努力地巴在她窗沿上的小鬼,伸出空闲的右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小鬼叫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捂额头,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正悬在半空中。于是,理所当然的,蓝绫又听见了砰的一声重响,紧接着响起小孩子委屈而稚嫩的声音:“绫!摔下去好疼啊,你为什么又弹我!”

为什么呢?蓝绫支着下巴想,大概是因为他好欺负吧。那双黑黝黝的,总是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像极了家中的小弟,让她总想捏捏他的脸,可是那样做太亲密了,她心里不愿意,所以也只好转为欺负了。

而且……哪有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跑到人家窗台上来扒着,还每次都被弹下去也不长个记性的?这也不能怪她,哪怕这孩子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也不会每次都摔得那么疼了。

蓝绫很没有良心地安慰着自己。

而且,这家夥是恶魔的幼崽,坚强得很,怎么摔也摔不坏的。

这样想着,她就继续趴在窗台上没有动弹。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小恶魔又顺着砖面爬了上来,还甩了甩小尾巴,继续好奇地问她:“绫,绫,你在干什么呀?”

……喂,你是复读机吗?

蓝绫依旧没理他,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于是,小恶魔又摔下去了。

她转身回到屋子里,故意装作没听见小恶魔的控诉,慢吞吞地收拾起了这两天被自己扔得到处都是的书。收了没一会她就不想收了,索性坐到椅子上,开始吃中午没吃完的奶油小蛋糕。

当她吃完第五个小蛋糕时,门铃响了。

蓝绫像没听到似的拿起一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这才站起身,拉开椅子,朝着大门走去。一边走,她一边想:这倒霉孩子,为什么总是要摔上两回才能学会走正门呢?

被蓝绫评价为倒霉孩子的恶魔幼崽名叫索尔,因为在他出生前父亲就因重病不治身亡,母亲又在生他时难产离世,所以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成了孤儿,在村子里善心的村民的抚养下长大。

现年九岁的他在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蓝绫时就热爱上了纠缠她这项活动,平均每个星期都要来找她个十次八次的,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赖在蓝绫身边,只可惜蓝绫并不喜欢这个又傻又笨的臭小鬼,所以十次中有七次,她都是不会开门——或者开窗的。

可惜索尔并不介意。即使总是会被拒之门外,他也喜欢来找这个对他态度极其恶劣的女巫姐姐。

蓝绫慢腾腾的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门外站的人的那一刻僵住了。她低下头,仿佛还能听见自己骨头嘎嘣嘎嘣的脆响:“……村长?你怎么来了?”

是的。在面对村长这个成年男子时,蓝绫是需要低头的。这倒不是因为蓝绫长得有多高,而是因为村长实在是太矮了。身为矮人一族,即使是成年男子,身高也不会超过一米二。而身高一米一八的村长埃尔曼,在矮人一族里其实已经算是高个子了。

只可惜,这样的高个子,在面对蓝绫时仍然有点不够看。

“蓝绫啊。”埃尔曼笑嘻嘻地朝她招招手,“你能不能蹲下来说话?”

“……”

蓝绫思考片刻,果断地选择了盘腿坐在地上。

众所周知,矮人一族生性好战,别看他现在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蹦起来跟你打架。这就像是蓝绫原生星球里的某国某省人,说上两句“你瞅啥”“瞅你咋的”就能干起来。蓝绫爱好和平,并不喜欢打架,所以,她决定乖乖坐下。

其实蓝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像石壕村这么民风彪悍的村落,为什么会养出索尔那么可怜巴巴的幼崽?难道是因为种族不同,所以性格不能兼容?

“蓝绫啊。”埃尔曼拍拍她的……腿,语重心长地说:“你看,村里的衣服和补房子用的石板又不够用了,要不,你辛苦辛苦,出去跑一趟?”

之所以找上蓝绫,这是有原因的。蓝绫的吝啬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只要是揣进她兜里的钱,等闲人别想拿出来。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凡是进了她腰包的钱,那就都是她的,想拿走?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所以,蓝绫的砍价功力非常人可比,也因此,为了节省村里因为民风彪悍而入不敷出的可怜财政资金,每回大采购,埃尔曼都会寻求蓝绫的帮助。

当然,这桩差事也是有好处的。埃尔曼所给的金币,除了采购所需,其它的全属于蓝绫。

“好啊。”蓝绫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她一天到晚都闲得发慌。

“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应下这件事是意料之中的,所以埃尔曼并不意外。让他担心的,是自己提出的另一个条件……嗯,不,是请求。

“什么?”

蓝绫眨眨眼睛。

“是这样的。”埃尔曼看了一眼躲在墙角并小心翼翼地冒出一个脑袋偷听的小家夥,抽了抽嘴角,继续说道:“我想你带着索尔一起去。”

此言一出,蓝绫猛地将头转成了诡异的一百六十度角,正好看见了墙角那个来不及缩回去的顶着两根小小的尖尖的恶魔角的脑袋。她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回来,内心却在疯狂尖叫:“夭寿啦!小傻子居然会使心机啦!”

这太可怕了!她仿佛都已经预见到了被这只小恶魔使用各种借口纠缠的未来。最关键的是他还有大人们的保驾护航,让她想偷偷把人丢出去都不行!

蓝绫一直都很不耐烦照顾小孩子。因为她觉得小孩子又熊又不听话,尖叫声也很刺耳。所以她一直都对索尔不假辞色,试图让他离自己远点。可是没想到这小崽子不仅越挫越勇,战斗力还升级了?

被本以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实震惊到的蓝绫一脸茫然地默认了这回事,又一脸痴呆地送走了村长,最后有气无力地朝躲在墙角的恶魔幼崽招招手:“你,过来。”

内心被喜悦塞满的索尔强压住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他本以为这次的要求是一定会被蓝绫拒绝的,谁知她竟然答应了。她答应了!这不就代表着明天自己能和蓝绫独处一整天了?索尔喜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被自己偷偷摸摸的算计了,绫会不会很生气?索尔一边想着,一边向着蓝绫身边的位置越凑越近。虽然有可能被揍一顿,不过只要能让绫带上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疼,也不怕影响到明天的行动。

对不起,绫,可是我太想要靠近你了。索尔默默地在心中说道,如果你能给我哪怕是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利用村长伯伯来算计你。

然后他就看见蓝绫有气无力地向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已经做好了挨打准备的索尔:……???

蓝绫没理他,站起身,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居然被一个还没满十岁的小崽子算计!这真是太可气了!

索尔一脸懵地站在蓝绫的门前,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冷漠地合拢,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如果绫既不打他,也不欺负他,而是从此以后都不再理会他,不和他说话,那他……该怎么办啊?

长到九岁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还存在着所谓“冷暴力”一词的索尔,慌了。

他的眼泪差点没忍住要往下掉,可又被他忍了回去。

绫说过,她最讨厌小孩子哭了。所以,他不能哭……

索尔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蓝绫的小屋。那背影,脆弱,悲伤,又绝望,让人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这其中,就包括没有走远,一直躲在不远处,利用身高优势默默偷窥的埃尔曼和其它矮人族成员。

“村长!”看着索尔落寞地离开,有女性矮人忍不住了,“蓝绫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这未免太残忍了吧!”

也有人感慨:“她到底是有多讨厌小孩子啊……”

“不不,”另一人纠正,“应该是,她的心到底有多冷啊。”

埃尔曼一个眼风扫过去:“都闭嘴!想追到心爱的女人,就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可怎么行?我话放在这,你们谁都不许帮他!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越挫越勇才是!”

“心……心爱的女人?”

矮人们集体目瞪口呆。

“不是吧,索尔今年才几岁啊……”

“恶魔们都这么早熟的吗?”

“村长,你是不是弄错了,那应该只是纯粹的对母亲的向往才对吧?”

埃尔曼冷哼一声。

“对母亲的向往?你们可别被索尔那小子骗了,小家夥精着呢。你们以为随随便便来个雌的就能欺负他?就凭那小子睚眦必报的凶残个性,不是他心甘情愿,谁又能欺负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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